打草過年

來源:時代範 2.17W

確切説出開始打草的年齡已不能了,只記得從懂事起,母親便把籃子塞到我手裏,讓到村邊去撥草。再大些爺爺便專門為我用紅紅的藤條編了個小揹筐,每次打草歸來,我的身體都被壓成半圓形,背上的草遮沒了我幼小的身體。開始鄉親們看到還驚訝地問:“這是誰呀?”我便艱難地抬起頭讓人家看一下,那臉上的汗珠像淋了雨水,紅紅的,好熱。

打草過年

漸漸他們不再問,老遠看見一絲影子就能認出那是我了。年齡大了,筐也大了,院子東邊的土屋每年都被幹草裝得滿滿的。

一次看見母親把賣乾草的錢鎖進紅紅的櫃子,便説:“過年我要穿新衣服。”母親團團的臉依舊抑制不住高興,説:“哪年沒給你買?這錢就是攢着給你們買新衣服的。”

年前,母親從紅櫃子中把賣乾草的錢取出,買回幾塊布做起來。我總盼着母親最先把我的做出。

三十晚上,母親還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忙碌着,我眼巴巴地盯着她那穿針引線的手。每次都等不到做好就睡着了,可第二天一睜眼,每個人被子上的棉衣棉褲都罩上了新衣。急忙穿衣下炕,對着鏡子前後照個不停。

那是一年中最最高興的時刻,雖然對從不打草的姐姐和弟妹也同樣穿新衣心中有些不平,但很快就像風一樣飄散了。心不在焉地吃兩個餃子,就急忙上街找夥伴玩去了。

八年級這一天還要穿新衣,因為母親要回孃家。從記事起,母親就不帶我去,我不知道為什麼,但我知道自己是不討母親家人喜歡的。我不像姐姐嘴甜,妹妹可愛,弟弟又是家中唯一的男孩。我是幾個孩子當中最醜又不善言談的一個。記得小姨來我家時,我總是隻朝她笑一下,立即就看見她撇着嘴,鼻子也歪着,眼裏露出我極不願看的光:“傻樣!

”於是幼小的心便被狠狠地刺了一下,心裏對她恨恨的。雖然這一天我會很孤單,但我從未求過母親帶我去。扶着門框戀戀地望着他們走出長長的衚衕,轉身進入院內疼愛地撫摸着新衣服,我知道這衣服明天就會鎖進紅櫃子。無意中瞥見那空蕩蕩的土坯屋,知道等到草長出來後,我又要重新把它填滿。

新衣服脱下,在我心中,年就過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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