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北京百歲理髮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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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北京百歲理髮師,住在衚衕大雜院裏、過着北京城內最普通也是最平淡生活的靖老爺子,一輩子為人理髮。現在想來,一切依然歷歷在目。以下分享老北京百歲理髮師,一起來閲讀一下吧!

老北京百歲理髮師1

老人名叫靖奎,是大名鼎鼎的老北京剃頭匠,也是少有的百歲剃頭匠。在卧虎藏龍的老北京胡同裏,他是剃頭界的泰斗,從事這項手藝八十年,一直做到自己做不動了才肯罷休。在走完自己101年的滄桑歲月後,帶走的還有他這一代人的故事。

靖大爺的手藝可是從十五歲就開始學了,因為從小念過私塾,熟讀四書五經,還會記賬,教他的師傅自然對他格外器重,用師傅的話説,剃頭這個手藝説難也難,説簡單也簡單,難的是沒個三五年是學不好的,如何運刀,如何用剪都是十分講究的,簡單的是就一個字——練,熟能生巧,對於什麼行業這個字都適用。

靖大爺一直牢記師傅的話,做學徒那會真的無時無刻不在練習。終於四年練出師了,等到二十歲的時候,靖大爺用自己幾年攢的積蓄開了自己的理髮店。

剃頭、刮面、掏耳朵、剪鼻毛…現在的理髮店都沒這麼齊全的活計,漸漸地生意做了沒多久就小有名聲了,比別家生意都要好,原來靖大爺不僅頭剃的好,還有個拿手絕活就是按摩正骨,主要是這按摩還不收費,只要來剃頭的都免費送這項服務。

靖大爺不僅頭剃的好,這按摩的功夫更是研究的出神入化,沒有人推過了不稱讚的,那全身放鬆的叫一個舒坦!

老北京百歲理髮師
  

後來靖大爺生意太好,又在清華園開了一家理髮店,靖大爺經營着兩家理髮店,學徒都收了二十多個。

後來在五十年代後期改革公私合營了,大爺就將自己的兩個理髮店無償上交了,沒有任何抱怨,坦然接受這一切。

沒了理髮店的靖大爺哪能閒得住呢,之後便是走街串巷的蹬着三輪上門給人理髮。一晃到現在九十多歲了拿着剃刀依然手不抖,眼也不花,一把剃刀讓他揮舞的看着都佩服,招式乾淨利落仔細,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。

靖大爺的剃頭“十六絕”(梳、編、刮、剃、拿、捏、捶、按、掏、剪、剔、染、接、活、舒、補)那是練得遊刃有餘,能被稱之為匠人,而且是泰斗級別的,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。曾經很多名人都曾是他的座上客,比如梅蘭芳、傅作義等等。

一把剃頭刀,大爺一輩子都在耍它,儘管手藝相當了得,不管時代再怎麼變遷,大爺剃頭永遠是守着自己的原則,收費最貴不超過五元。對於他來説,老祖宗傳下來的不僅是一門手藝,更是一種精神。

老人在給張紹剛剃完了頭又開始颳起了臉,這可嚇壞了張紹剛,覺得這個刀要是在臉上晃盪,萬一割着怎麼辦,老人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,一番刀片在臉上游走之後,張紹剛讚歎不已,這哪裏像是九十多歲的大爺,竟可以做到如此嫻熟而且穩當。

靖大爺的老主顧們大多是耄耋或者花甲老人,很多行動都不太方便,所以靖大爺幾十年如一日的上門為他們服務。

開朗的性格讓老主顧們都很喜歡靖大爺,既能剃個頭又能聊聊天,就像陪伴多年的老友,總有説不完的話。

還有的老人站卧都很困難,九十多歲的靖大爺還能攙扶他們坐好剃頭,如果不小心耽擱了一兩天沒來,還讓老主顧心裏惦記了整晚,老友的關心惦記總讓靖大爺覺得心裏很温暖,免不了解釋一番,生怕老友擔心,考慮到天氣的緣故,靖大爺在冬夏上門時間上略有調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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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一個老顧客,靖大爺都能聊天聊到人心坎裏,時不時還給人開導開導,在靖大爺心裏,知足常樂就是人生最大的智慧,他總覺得活到了八九十歲,了已經是很幸運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,每天有吃有喝,想吃什麼就吃什麼,想喝什麼就喝什麼,開心就好。

而一次在魯豫主持的訪談節目中,魯豫看靖大爺九十多歲高齡了,就問靖大爺,他的老主顧們可還在了,靖大爺卻回答説讓他剃頭剃死了四五百人了,也着實是個挺樂觀的老人,可以如此輕鬆的談及人生生死。

對於走街串巷的靖大爺來説,早已看淡生死,今天這家老頭沒了,明天那家的又要不行了,很多主顧們剃着剃着,就剃成了最後一面。每次告別快要不行的老友,靖大爺心中也很是不捨,但也不忘調侃人生——唉,都死完了。

在2002年的時候,導演施潤玖找到靖大爺拍了一部紀錄片,叫《靖大爺和他的老主顧們》,該片真實的記錄了,靖大爺每日穿梭在各個衚衕巷子裏,給不同的主顧們剃頭刮臉的故事,每個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的故事,而靖大爺在二十多年時間裏,先後送走了四百多位老人。

每日重複的工作似乎已經不是一份工作那麼簡單的事了,或許只是堅守自己心中的那個理想,他給人剃頭也並不是為了錢,可能只是想堅守自己的這門手藝,又或者是想陪陪這些相處了幾十年的老朋友們話別到老。

人到暮年內心都是十分孤獨的,兒女們都忙於工作,很少能伴其左右,而且也沒什麼共同語言,但這些老人們在一起卻是十分聊得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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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錄片中幹了一輩子人力車伕的温大爺,無兒無女,每當靖大爺來給他剃頭,就會忍不住抱怨自己閒不住,摔倒了又沒法走動,還喜歡上了打麻將,靖大爺也是耐心的勸導他少玩點兒。

這個紀錄片帶領我們從一個百歲剃頭匠的角度,去感受在2000年那個時候,老北京胡同裏的濃濃友情,京話相當地道,對於他們來説,靖大爺不僅是來給他們剃頭的,也是來陪他們聊天的摯友。

靖大爺用他自己的方式和樂觀心態,感染着每個顧客,簡單樸實的語言讓人聽了卻是十分的温馨暖人,用他的話説,艱難的時候每天吃着窩窩頭都覺得香,現在每天吃着白麪了,還想咋地?是啊,人要知足才能常樂,這大概也是他健康長壽的良方。

在靖大爺上交了理髮店,開始上門服務之後,他有一個記事本,上面詳細記載了每個顧客的姓名地址和理髮時間,他和顧客約定好了,每隔一個月就會準時上門去服務,多少年來始終如此。

靖大爺的生活非常規律,每天早上六點鐘起牀,看看今天的日曆上的客人,將自己先整理好收拾妥當了,再拎着裝有自己那一套工具的黑皮包出門去,不同於我們現在使用的剃頭推子,靖大爺使用的工具都是很古老的。先前身體好的時候,都是騎着28大槓出門的,後來平衡性不好了就改成了三輪。

靖大爺也是個十分有原則的人,再熟悉的老主顧也不輕易進人家門,總要先敲個門問聲好,得到迴應了再進門去。進門之後先打上一盆熱水,把毛巾搓洗好了敷在顧客臉上,對於行動不便的顧客就先把客人攙扶坐好,再做準備工作。

隨後就在他那發亮的牛皮條上,來回的蹭幾下剃刀,保證剃刀足夠鋒利,準備完這些再用刷子將胰子打好,對於自己的這些老顧客需要怎麼理他都瞭然於心。

用不了多久就能全部打理乾淨,每當收拾完了用熱乎的毛巾擦完臉後,那真是舒坦無比!一套行雲流水下來不超過五塊錢。

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的'積累下來,不知不覺竟已積累了四百多位顧客。春來秋往,良好的口碑漸漸積累了下來,靖大爺的顧客們都很喜歡他,人隨和,沒有臭架子,而且手藝好收費還便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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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時候人們也會覺得靖大爺這樣每天瞪着三輪到處跑,太過於辛苦,但他自己卻不以為然,做自己喜歡的事情,只要還能做的動就不會停下來,兒女們也擔心他年紀大了容易摔倒,紛紛要求他“掛刀”。

可他哪裏捨得呢,這是自己畢生的事業啊!剃着剃着,顧客們都從黑髮被剃成了白髮,而他只要自己還能做的事,都會幫這些老夥計做一做,閒的時候聊聊天,聊聊老北京的事兒,聊聊那些只屬於他們的記憶,大概這也是他不想“掛刀”的原因之一吧!

其實靖大爺什麼背景都沒有,靠的就是他那出色的手藝和獨具一格的為人處世態度。靖大爺從來對所有的客人都一視同仁,剃頭也在當地剃的小有名聲。

越來越多的官員、名人都來找靖大爺剃頭,但是靖大爺一直遵循着先來後到的順序,不慌不忙地服務好每一位客人再喊下一個,連自己的徒弟都捏着一把冷汗,問師傅怎麼不怕得罪那些“貴人”,而靖大爺卻説,自己又不求人,又不要別人幫忙,做好自己的事有什麼可怕的呢。

恰恰也是靖大爺這種不畏強權,不阿諛奉承的性格很受四大名旦的讚賞,所以他經常被請去給他們剃頭,而且很受尊敬,直誇靖大爺手藝地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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靖大爺剃頭不為名不為利,碰上手頭緊的顧客直接就給免單了,所以那時候的靖大爺都被大夥親切的稱為“靖師傅”,大街小巷沒幾個不認識的。

在2006年,96歲的靖大爺受邀出演電影《剃頭匠》,本色出演了劇中以自己為原型的剃頭師傅,該片獲得了多個獎項,一位普通的剃頭師傅,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,竟然還能拍個電影成名了。

生命的輪迴誰也逃不過,在2014年秋天的一個早晨,靖大爺的身影再也不會出現在衚衕裏了,那個每天蹬着三輪拿着一個黑色皮包的老人,帶着他一生的手藝永遠地離開了。

或許對於很多人來説這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,但是總有人每次剃頭的時候,還是會想起那個曾經白髮蒼蒼的老人,那個從容淡定,不慕名利只為守着自己的精神的老人,用一生詮釋了什麼是不平凡的人生。

他用自己的傳奇一生,讓我們在這喧囂的城市中,探尋着那一點傳統的生活方式和人情味。他雖然走了,但他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,他對人生的態度也值得我們去借鑑,不要在這物慾橫流的時代迷失了自我。

老北京百歲理髮師2

那是夏季的黃昏,北京景山後街,遊客熙攘,喧鬧擁堵,靖奎端坐在衚衕口,精瘦,白綢子對襟衫,鬚髮皆白,梳得一絲不苟——這位百歲理髮師對頭髮仍有職業使然的苛責。

幾位陪他在衚衕口守着的街坊,心疼他,帶着點責備的口氣問,「怎麼才來呀?老頭兒等半天了。」

其實,《人物》記者比約定好的時間還早到了一點。街坊告訴記者,靖奎聽説客人要來,沒按平日習慣,吃完午飯在巷子遛彎。不顧人勸,堅持早早地坐在衚衕口等,他看重這個,「是禮數」。

他笑眯眯地,「來啦,裏邊兒請。」語調上揚,標準的京腔。塑料瓶、廢報紙、自行車……衚衕巷子堆滿雜物,靖奎走在前頭,沒讓人扶。這位 1913 年出生於北京,15 歲做學徒,熬到 18 歲出師,民國北京城知名的剃頭師傅,此刻面容平靜。

尚小云、傅作義、馬占山等一代名流都把腦袋交給他打理。看程硯秋等名角的戲不花錢,提前有人送來前排的票,也曾被刺刀手槍盯着,戰戰兢兢給日本人和軍閥做活。

經手的髮式從清朝遺老遺少的大辮子、民國的書生頭,到解放後的大背頭、主席頭、中分頭……數過銅錢、袁大頭、金圓券、關金券、人民幣、外幣……所有腦袋、髮型、錢幣和世事都不能再使他驚歎了。

在後海拜師,從端熱水做起,學刮臉、掏耳朵、修鼻毛,最後才是剃頭。按規矩,學徒決不能留一根頭髮,他剃了 3 年光頭。惹惱了客人,掌櫃上來就是一巴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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熬出了師,靖奎在地安門開了自己的第一家店。恰逢日軍進駐北京,京話叫「放睡」,日本人叫「按摩」,他學會了這門手藝,生意越做越大。因此與一名窮困的日本女子結緣,解放後,女子想留下,他硬着心,讓她回國了。

很快,清華的店子也開張了,他記得「清華的教授,不是分頭,就是背頭」。閒時,遛鳥、逛園子,養出自在的公子哥做派。

現在,靖奎每天早上 6 點起牀,坐起身,夠着放窗台上的日曆,撕下一頁,再穿衣服、梳頭,戴假牙,電飯鍋裏扔把米,把今天要吃的藥分好,吃完再去衚衕裏轉轉,取報紙,聽廣播,一天就這樣過去了。身體乾淨利索,他努力維持着老人不常有的體面。

巷子牆壁上全是欺詐廣告:父母身體不便,誠求一環衚衕房源,價格優厚。即將拆遷的傳聞在這片故宮附近的舊城散播了 20 餘年,不斷有衚衕被拆除、改建成景點、會所,靖奎活動的半徑越來越小。

靖奎的房間 12 平米,隔壁擠着兒子一家。他撩起塑料門簾,先進門,為記者開了風扇。三面牆掛得滿滿當當:家人的照片、紀錄片《剃頭匠》劇照;他在北京奧運會期間評選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人的證書;風景畫、日曆、奶粉、衣服、毛刷、體檢 CT……為了應付慕名而來的理髮者,他在房間內裝了兩面鏡子,方便理髮。偶爾有剛足月的孩子來剃胎髮,還有農曆二月二時,「龍剃頭」,上門的人也多。

兒媳湊到耳邊告訴他,這是《人物》的記者。「啊?《檢察日報》?」他反覆問了幾遍,又讓記者給他寫在紙上,他拿起高倍放大鏡,眯縫着眼看,「哦哦,《人物》。」

然後從牀頭取下一個塑料袋,裏面上百封信件,整整齊齊的一摞,翻給記者看。一封長信,「您不僅教會了我手藝,還教會了我怎麼做人。」落款是浙江「名剪潮流」小杰。又從桌下摸出一套理髮工具,「你們看我的傢伙,還不錯吧。」刮子、小刀,鼻毛鑷子,刀光鋥亮。

聊到現在的理髮行業,靖奎情緒激動,理髮師太多,學倆三月就出師,淨推銷卡,照我們以前那會兒,得根據人臉型啊,絞頭髮,現在都沒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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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老頭兒較真,藥什麼的也問清了才吃。」兒媳解釋到,她也快 70 歲了。

數十張明信片,來自日本、美國、澳洲……主題都是祝福他長壽。網上搜索靖奎,他的名字會與爆肚、烤鴨、故宮等詞條一起彈出來。長壽、老北京文化、消逝的古老的手藝與價值觀,靖奎逐漸被視為符號般的存在。

有一疊明信片單獨放在一個信封裏,來自日本一個固定的地址,每年都有。與那位歸國的日本戀人有關嗎?記者沒問。靖奎把那疊紙片單獨拿起來看了一會兒,又放了回去。

靖奎年輕時候,給軍閥剃頭,不敢叫其低頭,用手一按,刀給人腦袋拉出一條大口子。他回家後,嚇得天天夜裏摟着包袱睡覺,預備隨時逃命。

解放後,他作為「小資產階級」,理髮店被公私合營併購,他失去了家產、工作、和再開一家店的'可能。靖奎很快就想開了,「衚衕串子」也好,走街串巷,衚衕口支個鍋,搭把椅子,客人就圍攏過來。

朝代更迭,跟三教九流打交道,擔驚受怕,他磨出圓融的脾性,絕不跟人爭嘴置氣。在 10 多年前的紀錄片裏,他勸老夥計想開點,現今兒天天有白麪饅頭吃的,多好。

如今他卻性格激越,世事越發叫他氣憤了。「我孫兒昨兒結婚,2200 一桌,有啥可吃的,啥也沒吃着。」「我看報紙,老師欺負女學生,這叫個什麼事兒啊。」他用力拍了拍桌上的報紙,讓他困惑的事情越來越多了。

「就您是好人,其他全是壞人,」兒媳打趣他,「他老説了,人這麼壞成這樣了。臨老反倒想不開事兒了。」

10 月 31 號上午,老爺子斜撐在醫院病牀上,與家人聊天,老人對着電話還想跟女兒聊兩句,意識清醒,可「9 點多突然就不行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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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點 20 分許,他走了。

101 年來,他只離開過這片舊城一次。文革時,為日本人服務、資產階級、作風腐化……哪一條都能要了他的命,靖奎還是不捨得走。直到偶然經過鬥得最厲害的宣武門一帶,被地上的血塊驚着了,他連夜逃至順義。次日紅衞兵上門抄家,撲了個空。沒跑的鄰居全被打死了。

1980 年以後,他從順義回到這片舊城。顧客全是老街坊,年齡是從 65 歲到 96 歲不等的老人,400 餘名老夥計,逐漸老去、行動不便,他蹬着三輪,一家家上門理頭髮。如今,他的朋友、顧客,都全部死去了,「把他們都送走了,我也快走了。」

靖奎 90 歲時本色出演的電影《剃頭匠》裏,記錄了這段經歷。

毛巾在熱水裏浸過、擰乾,敷在臉上熱氣騰騰。靖奎絞鼻毛,動作緩慢而精準。剪完了,點支煙。陪老夥計聊他的病、誰不能動換、誰死了,聊兒孫自有兒孫福。他自顧自説:得吃口好的,得知足,那可不?故宮修多好啊,皇帝還不是給撂下了,一場大夢。人就是做夢呢,一生就這樣,甭管那是誰,活多大都得回去,得有心有茬的活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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